本应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上也溅上了血渍,此刻正顺着根茎缓缓流到祂拈花的宽厚手掌上。
原身的喉咙中抑制不住发出恐惧的咯咯声,随着佛像的侧身,床榻上方才还鲜活的新娘子已然变成了一具狰狞的女尸,鲜血与肉块如瀑般从她被撕裂的身躯中漏出,将整张床铺濡得湿透。那些血正透过她手中攥着的帕子流到地上,一线,一柱,汇流成河——
直到流淌至原身的脚边。
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献祭。
享用完祭品的神像依旧是那副悲悯的模样,祂再度对着这个方向“望”来,脸上的笑意似乎扩大几分,忽然朝这边直直冲来!
躲在神台后的小童发出惊惧的尖叫声,她被吓得连连后退,几乎藏在了神台与墙壁之间的夹缝中。那尊神像贴得最近时,景应愿几乎能从祂打磨光亮的眼中看见原身的倒影!
随着一声轻轻的落地声,祂消失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房门被人打开了。来人似乎早有准备,命人拿了一卷草布,将帐间的女尸卷起来带出了门外。快要离开时,似是察觉到了不对,他们往神台后张望一眼,脸色突变,将蜷缩在角落的女童拽了出来。
“冬青?你待在这里多久了,都看到了什么?”
……冬青。
景应愿心中微动,整件事忽然变得连贯了起来。而被强行拖拽出来的冬青只是傻愣愣地怔在原地,无论旁人如何打骂都一声不吭。
迷茫中,她抬首往高高的神台之上看去。
置于鲜花供品之中的神像拈花睥睨,似笑非笑,脸上有一滴未干的红痕。
犹至醒来之时,那一眼似笑非笑的直视都仿佛热烙般盖在了景应愿眼中,久久难以消散。
她与身旁同时醒转的谢辞昭对视一眼。
显然,大师姐也同自己一般目睹了这段过于离奇的幻境。此时她们又回到了方才饮交杯酒的红帐之中,景应愿略一思索,总结道:“心有执念,施展幻境之人是府中失踪的侍女冬青,或者说,是取代了顾家小姐的真正邪祟。”
如今逐一回想入城之后的细节,景应愿眉眼微敛,面上不免带了几分厌恶:“看来玉殊城以人为祭乃是常事。”
谢辞昭颔首,将方才独自在地窖的见闻告诉了她。微光中,小师妹素来美得凛冽的眉眼似乎都变得柔和了些,谢辞昭心中告罪一声,一双暗金色的眸子却开始不自觉地描摹小师妹的五官,一时间竟是恍神了。
景应愿毫无所觉,听罢她这番情报,将所有能捕捉到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:“十年前被献祭的新娘是冬青的姐姐,看情况,直到最后一刻她都不知情。而被供奉的神像正是地杀死主家的小姐再套上她的人皮?除非心有怨恨,留在此处是有什么事未曾做完……”
说到这里,她了然道:“原定的新娘,十有八九是顾皎皎。”
景应愿霍然起身,这才发现方才太过入神,自己与大师姐自从入最后那段幻境时相握的手竟到如今都没有分开。
谢辞昭清咳一声,率先将手松开了。她示意景应愿将背上长刀拔出,平缓道:“此刀与其原主同名,都唤作西江。原主生前刚正仗义,曾言陨落后拾得此刀者亦要代她踏破旧山河,斩落不平事。”
她微微一笑,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瞳暗流涌动:“小师妹,剩下的就交给你了。”
千年前扬名修真界的西江公主之刀,如今借与她这金阙帝姬,倒是相称,不算辱没!
景应愿执刀在手,屏息凝气。谢辞昭眼见着小师妹已无师自通进入凝神态,心中亦是生出几分期待。她不再出言教导,只是站在景应愿身侧,指尖凝起一道隐约泛起紫红色的灵力,若小师妹这边不敌,她自有后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