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想观察着他的反应,说:“从孟老爷子那顺来的。”
“您还不知道吧?我也是今天才听他们病房的人说,他女儿是个记者,就是这家的,这是最新一期,他那个律师儿子给他送来的。”
他特意强调了“律师”俩字。
“那天他女儿来办公室,见到王医生,挺感兴趣的样子,听说他被停手术问了好多,我跟小房子说了几句气话……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拿去做文章。”
苏亦至看一眼封面,“不管他的子女是什么人,他都是咱们的病人。”
李想试探地问:“要不跟主任说一声?”
苏亦至反问:“说了又如何?是不给他开刀?还是换个人主刀?一切按流程走,该签的都签了,别自己吓自己。”
李想闷闷地“哦”了一声,转身走几步,又被叫住。
苏亦至手指敲一敲桌面,“给人送回去。”
打发走李想后,他的心思却也转了转,想起那张被他删掉的照片。
原来是记者。难怪这么……不安分。
等稍后进了手术室,苏亦至敏感地发现气氛不大对。
平时手术前的准备阶段,大家都会说说笑笑,今天一个个都屏息凝神。周主任也到了,再看李想,眼神有些躲闪。
苏亦至其实并不怪他多事,这是大家对他的爱护。
只是,这样过于紧张的氛围对手术无益,他清了下嗓:“今天早上我洗衣服时,从口袋里发现一张百元纸币,收工后请大家吃夜宵。”
跟台护士很会抓重点:“苏医生还自己洗衣服?”
“别的家务可以不做,衣服一定要自己洗,还要早上洗。”
护士很配合: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人逢‘洗’事精神爽。”
冷面帅哥讲冷笑话,大家都热烈捧场。
有人说:“一百可不够,剩下的要不主任补上?”
周主任点头:“没问题。以后我也自己洗衣服,免得好不容易攒点儿烟钱总是被老伴儿收走。”
气氛恢复正常,苏亦至冲众人点头:“开始吧。”
手术台上的孟青松,已经通过静脉注射了麻药,这会儿忽然睁开眼,举起右手,把离他最近做助手的李想吓出了土拨鼠叫。
麻醉师也愣住了,是用量不够吗?
苏亦至上前,握住他微颤的手。
就见他眼神空洞,口中呢喃,“我女儿,我不能死,我还得送她出嫁……”
应该还是在昏迷中,类似梦游?
即便在这种情况下,苏亦至也不能用“你不会的”来安抚病人,因为手术中一切都有可能发生,他用力握了握,用行动让人放下心。
孟青松合上眼,呼吸也渐渐放平缓。
连同周主任在内的众人,都松了一口气。
苏亦至隔着口罩,看不出情绪地说:“李想下去,换人。”
李想心虚地退下,一旁待命的房东补上来。
苏亦至伸出右手,掌心朝上,护士递上一把手术刀。
他接过,对准病人头颅,果断地沿着手术部位的画线切下去。
手术室外。
孟青松的三位家属都到齐了。虽不亲密,倒也还算和谐。
薛玲是虔诚的基督教徒,正站在墙角默默祈祷。